2015年10月30日 星期五

台灣動保是關乎如何離世

/吳浮

/吳浮
觀察野生動物或寵物的相關文章,通常都是容易挑起人們激動情緒的議題在大量流傳。這些通常是關於虐殺、慘死的相關文章,激起了群眾的反應。但討論具體建設的回應甚少,比如說違反動保法應該交由檢調法辦處理,或是福利制度應該如何改善等等。筆者試圖從大眾心理的角度,來提出台灣動保路線的可能性。
動保運動層面,關於死亡這件事,耙梳動保運動,似乎都在逃離死亡這件事,彷彿不要在自己的面前慘死即可。若以這個角度思考,動保運動發展上,從收容所安樂死,中途和愛心人士「救出」貓狗,到推動結紮放回原地(任何TNR的變形都是)法制化,說這是一種帶著貓狗逃離意外慘死的過程,比較能夠讓人理解。理解為何這一系列的動保運動,無論是在野生動物和寵物的界線思考上或是飼養福利的提升,與講求邏輯的西方動物福利思維有所差異。這也是在台灣這一系列的動保運動裡,都容易被冠上「理盲」的原因。貓狗終究會死亡,若不面對死亡這件事情,永遠都會讓投身相關工作的人陷入害怕擔心和無助的困境裡。
動保團體在現在的社會環境下,多數也不談論自己收容、照顧的動物怎麼善終的(除了虐待案件募款以外),那關乎到團體的形象與輿論,多半是內部檢討。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引進安樂死以後,就鮮少有關於如何「好好結束生命」「善終」的討論。直到近年才有許多開始討論寵物如何善終的活動與討論,但對象多為私人寵物層面,稍後會在後面提及。
總之,收容所的貓狗如何死亡?野外的貓狗又如何死亡?團體的貓狗如何死亡?攻訐這些問題而卻不加以改善,好好面對自己的生命觀,討論如何善終是自己/眾人能夠接受的,這勢必只會成為逃離死亡的無盡之路。
機關與社團層面,可以看到,各類紀念死亡貓狗的運動、舉辦講座與生命觀的討論。國北護有生死與健康心理諮商系,2011年為校犬小黑的離世舉辦哀悼典禮,令人印象深刻,該校的臨終關懷與研究非常值得參考。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特別在2011年的「動物福利、獸醫倫理與臨終關懷」研討會當做一個重要議題討論。臺北市動物保護處也在2015年舉辦臨終系列講座,聘請獸醫師杜白和心理諮商專業講師。往年也有幾個團體舉辦過講座與團體,如台灣動物人文社2012年舉辦「捨不得他走」飼主善終經驗支持團體以及2012年台灣安寧照顧協會舉辦「從愛出發-跟著寵物學生命」寵物與安寧照顧講座。也開始出現諾亞方舟動物同樂協會以照顧老殘病貓狗為主的團體,臺北市也正在開展公私立動物安養院的政策。也許台灣還沒有像忠犬小八那樣的紀念方式,但台灣也正在發展自己為動物哀悼的方式。
私人寵物層面,你在網路上搜尋。你會發現動物臨終關懷、動物溝通、寵物瀕葬、寵物個別火化的服務越來越多。2014、2015年甚至連官方也開辦寵物各類葬禮(台北、宜蘭、新北),打破官方冰冷的印象。飼主希望不帶遺憾的與動物分別,這不正是許多投身動保工作的人希望看到的事情嗎?
如果不希望安樂死,就好好安寧。如果不希望橫死街頭,就不要讓他們在外頭闖蕩。如果不希望因為疾病而死亡,就提供好的醫療照顧。如果不希望死在醫療決定下,就好好跟獸醫溝通。不希望自己看著臨終貓狗兒感到痛苦,就想辦法讓自己不要沉浸在痛苦。結論,從「如何讓貓狗善終」或「怎樣的死亡是可以被接受的」等心理層面來思考根本問題,也許各類貓狗保護議題的解套方向。

2015年5月5日 星期二

被數字玩弄的台灣人和台灣狗

/吳浮


記者何宜針對筆者先前投稿「110%的領養率,110%的騙局」進行後續報導「收容所認領養率破百?計算問題」,我想臺北市動保處和動保新聞網對於筆者的文章有所誤會。所謂的「騙局」並非指稱數字是造假,而是一整個大環境上,大家對於流浪動物現況的認知落差太大,導致這些荒謬的數字被人利用。比如說:若領養率破百是計算問題,那以往安樂死執行率的計算是否也是被誇大?又比如臺北市動保處指出「當月進所收容量,非收容總量」那究竟每月的收容總量是比帳面多還是帳面少?還是說統計數字從來就沒有總量?是否一隻待上一年會被重複計算十二次?

農委會所稱長期才有意義,又是什麼意思?這些數字關係到預算與政策,深究這些數字公式如何計算,其實對動物沒有直接幫助。若要深究數字,我對於未作寵物登記的黑數比較有興趣。重點是如何能讓這些數字真正指出現況,用來規劃動保政策。比如說寵登數字和縣市人口比作為友善動物空間規劃的依據,這才是根本踏實的事情。

收容所空了有什麼不好?不正代表台灣流浪動物問題正在解套?所以我不禁要問:如果送養率這麼好,臺北市政府何須TNR?筆者尚未聽說領養率326%的花蓮縣政府要推行TNR,而是要積極建立友善的收容所。若數字一直不是穩定的或飽和了,是否意味著台灣兩千三百萬人民只有少部分人要養貓狗?那要如何以國家的角度照顧這些動物?怎麼改變政策?怎樣輔導這些飼主?

2015年5月1日 星期五

110%的領養率,110%的騙局




長期觀察收容所數據,在今年三月驚見台北市內湖動物之家竟出現110%的領養率。這是比101%的安樂死執行率,更令我吃驚的數字。

收容所空了嗎?全部都領養出去了嗎?出去的狗好嗎?腦袋閃過這些問題,但都比不上接下來在腦海浮現的畫面來的令人擔憂。「某個政府官員得意洋洋的說這是他的政績,媒體大幅報導友善動物政策成功,立委表示應該要爭取更多預算,利益團體也說這是他們的功勞。」沒有人覺得這數字有什麼問題,收容所的真相不再是疾病與死亡煉獄,而是數字的金庫、政績研究的來源。

2015年2月19日 星期四

思潮--動保的前現代、現代與當代


『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跟貓狗一起進步到這個當下?』

台灣的動保很大一塊起源跟宗教有關,救生、不殺生、放生,經典典故我並不熟悉,但我們可以很清楚感受到許多收養流浪貓、狗的單位和愛心人士都具有這樣的觀念,這是台灣特有的社會環境。

我認為這是台灣動保(甚至野保)的前現代,倚靠心性宗教與生死觀,對於動物行為與動物福利毫無了解的「救援行動」,並具有輪迴的觀念,救動物是在積陰德...等等。這樣的觀念受到衝擊,可以在安樂死引進的年代可見一斑,直到現在,民眾對於收容所安樂死的看法仍然停留在「收容很多貓狗所以要撲殺」的觀念,並不熟悉收容所在傷重情況下必須人道處理的狀況。當西方動物福利的觀念衝擊台灣宗教生死觀的時候,西方動物福利顯然沒辦法大勝。而在保護動物上,我們都輸了,因為動物仍然在受苦,因人而苦。

「你救狗、救貓,你真有愛心」,我們可以在維基百科上看到「愛狗人士」的條目備註既有負面批評的意涵。這正是台灣現代性的展現,許多人已經游離於宗教信仰,並沒有宗教的詞彙可以來描述「救援動物」。「愛心」正是一種極具現代化的標籤,意味著「這個社會很現實,狗貓什麼的不重要,你正在做一件對我沒有意義的事情,但我又不能說你不好,只好說你有愛心。」,這樣的態度不只出現在動保圈,也展現在許多台灣人對待各種公益事業上。

你可以留意,多半的人說「有愛心」是用國語,若以台語描述,多半會聽到「做功德tsò-kong-tik」,這是文化上的差異。


而我們的動保真的有進入到現代嗎?我並不這麼認為,幾個思考點給大家想想。

  1. 台灣的流浪狗管理和寵物管理有正確數字嗎?有用科學檢討有飼主\無飼主的寵物管理嗎?
  2. 台灣的收容所有進入講究數字、技術的高度現代管理嗎?
  3. 台灣的動物保護法在動物福利的要求,有多少飼主達到?(包含餵養、收容、中途機構)
關於以上這幾點我會在另外寫文章詳述問題點,你會發現這些問題在現在的動保裡面實作並不多。不過近期開始有些討論,比如說從安樂死執行率的討論開始轉移到自然死亡率的討論,或是TNR、TNVR的結紮\去勢手術討論...等等。

那當代動保是什麼?我認為當下的動保具有幾個特性,供大家參考。
  1. 上面提及的前現代與現代的特性在這個當下是混合的。即便現在比起十年前街上流浪狗已經變少許多(可以查農委會的數字),在這個當下仍存有舊有的觀念,而且這些觀念仍然會繼續生存,無法消除。
  2. 早期的動保理論開始受到檢視,比如說「流浪狗是棄養造成的,台灣人都買狗然後再丟掉。」若是這樣應該到處充斥著品種犬,但這與現況不合。
  3. 救援、收容、送養等詞彙的意義開始轉換,因為環境脈絡的關係,人們會開始會用不一樣的形式來處理這些流程。比如說當動保圈發現其實真的沒那麼多人要養米克斯,那送養這件事情的意義就會開始從「愛心領養」變成「幫他們找生存空間」,這也是近年來多元送養或工作犬貓的觀念興起的原因。收容也會漸漸變得「沒有愛心」,而更實事求是,雖然這也是前進到現代的一部分,但是當代會更發現語言包裝與內涵的影響力。
  4. 看重語言文化裡對待動物的方式,解構對待動物的方式。比如說前面提到台語/國語在看待公益與動物的差別,許多工作者會開始把文化裡動保語言沒有描述到的部份提出來。像是蘋果日報的「全台流浪動物的幸福故事」專欄,正是在重新解構動保圈提及生命教育的飼養觀念(而且這種觀念其實非常單一化)。

最後,大家一定還是充滿困惑,搞不清楚這篇文章到底在表達什麼,「你並沒有提出任何的解決方案啊?」你的心裡會這麼問。而我回答,在當代最需要的是思考,並且與問題共存,重新檢視我們看待問題的角度與觀點,才會在語言未及之處發現更多的東西與方法。

願,每個人都可以開始跟其他動物一起思考。


吳浮